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清华大学教授劳东燕:司法实践该如何回应被拐卖妇女的离婚诉求

2022-02-24 09:55:27 来源：中国妇女报

“在离婚案件审理中，如果女方陈述系被拐卖，法官有义务将此线索通报给公安机关。”清华大学法学院教授劳东燕告诉中国妇女报全媒体记者，因为收买被拐卖的妇女罪并非自诉案件，属于公诉案件，应当由公安机关立案侦查，而不能要求女方自己证明“被拐卖”。

“需要注意的是，收买被拐卖的妇女罪，属于公诉罪名，并不是受害妇女原谅就当然可以不追究其法律责任的。”中国法学会婚姻家庭法学研究会副会长、厦门大学法学院教授蒋月在接受中国妇女报全媒体记者专访时表示，如果确有收买被拐卖妇女的犯罪嫌疑，应当考虑将案件移交公安机关处理。待刑事处理完毕，再来处理民事案件。

蒋月说，我国从1980年《婚姻法》至2020年《民法典》有关规定，判决准许离婚的标准是夫妻感情确已破裂，调解无效。判断夫妻感情是否确已破裂，应当从婚姻基础、婚后感情、离婚原因、夫妻关系现状及有无和好的可能五个方面综合分析。妇女陈述其当年是被拐卖的，如果属实，则属于重大法律事实，也事关婚姻基础问题，法院应当在事实认定部分有明确的态度。

关于有拐卖情节的婚姻基础如何认定，蒋月认为，法官不应绕开原告陈述被拐卖的情况。即使双方生育子女，共同生活时间较长，也不能当然认定婚姻基础牢固，要看妇女是否有人身自由。在有些案件中，妇女跑不掉，没有人身自由。这种情况不应当按照离婚案件办理，按照法律规定，“结婚应当男女双方完全自愿”，这种婚姻违背妇女意愿，本身并非合法婚姻，婚姻关系不能成立。可以通过释法，告知当事人提出撤销婚姻的请求。

《民法典》第1052条规定，“因胁迫结婚的，受胁迫的一方可以向人民法院请求撤销该婚姻。受胁迫的一方撤销婚姻的请求，应当自结婚登记之日起一年内提出。被非法限制人身自由的当事人请求撤销婚姻的，应当自恢复人身自由之日起一年内提出”。

蒋月进一步解释，《民法典》生效后，请求撤销婚姻，应当向人民法院提出。在2021年1月1日之前，这类情形则是根据2001年修订的《婚姻法》第11条规定处理，当事人既可以向法院申请撤销婚姻，也可以向婚姻登记机关申请撤销婚姻。这里的“一年”是除斥期间，超过该时间的，就不可以再申请撤销婚姻了。

蒋月特别提到，个别被非法限制人身自由的妇女，在家中照顾小孩，在庭院中劳动，甚至到田地里劳作，看似她是自由的，实际却受各种控制，包括精神控制的，并未真正恢复人身自由。对于这个情况的把握，应当客观。

如何认定夫妻感情是否破裂，蒋月认为，如果查证属实，认定妇女当年是被拐卖的，在短的时间内与他人登记结婚的，结婚是因为受到胁迫的，不得已而为之的，当事妇女本人有权请求撤销该婚姻。因为我国实行婚姻自由，结婚应当基于本人自愿。如果妇女尚未达到法定结婚年龄的，则该婚姻依法也属于无效婚姻。妇女自称被拐卖，应当查核是否事出有因，是否属实。如果被拐卖妇女在共同生活较长时间后，因为舍不得孩子、不想孩子受苦或者另一方对待她“还过得去”或者“认命”，愿意接受原先并不自主状态下缔结的婚姻，这要分析妇女的婚姻自主权在哪个阶段发生了转换，只有当她能自由表达结婚意愿时，该婚姻才合法。如果原先未办理结婚登记的，妇女同意留在这个家里，之后补办结婚证，这种情况下，其结婚基本是自主自愿的。

有的案件中，涉及妇女有精神障碍问题。蒋月认为，首先要判断妇女是否具备完全民事行为能力。如果经医学鉴定，确认该妇女因智力或精神疾病而不具备完全民事行为能力的，正常情况下，她丈夫是她的法定监护人，照顾她的生活，管理她的财产。但是，在离婚诉讼中，她需要其他亲属或者适格监护人来代理其诉讼，她丈夫因是对方诉讼当事人，依法已不适合继续担任妻子的监护人和诉讼代理人的角色。按照《民法典》第28条、第32条规定，无民事行为能力或者限制民事行为能力的人，由下列有监护能力的人按顺序担任监护人：（一）配偶；（二）父母、子女；（三）其他近亲属；（四）其他愿意担任监护人的个人或者组织，但是须经过被监护人住所地的居民委员会、村委会或者民政部门同意。确实没有依法具有监护资格的人的，由政府民政部门担任监护人，也可以由具备履行监护职责条件的被监护人住所地的居委会、村委会担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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